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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州桥断想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安海 时间:2013年09月05日 字体:

  到底是桥因地名,还是地因桥名?
  没有人回答我,掠过赵州桥的风柔柔的、暖暖的。它们从历史的纵深处一路刮来,刮过隋唐、刮过两宋、刮过金元、刮过明清温柔的手臂轻抚着洨河的柔波和岸边的垂柳,轻抚着人们满面春色的脸庞,携带着梨花、梅花、迎春花的香气,追着燕子的剪影比试裁剪技艺去了。空留下孤独的我寂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站在石桥边,遥想那个叫李春的工匠,当年修建赵州桥时,会想些什么呢?当他站在了宽宽的洨河边上,注目这条长流不息的大水时,他会想到他所要进行的工程是千秋大业吗?他会想到自己会因这座桥而名传千古吗?
  他一定不会想到的,他甚至压根儿就不会去想这些,他想到的或许只是如何干好这个活计,如何让洨河两岸的百姓能够凭借这座桥而减少绕行之苦。作为一个建桥的工匠,他太了解河与桥那种互相依存的关系了,他太清楚一座桥对于一条河的重要了。
  他的一生一定修建过许多的桥,赵州桥只是其中的一座罢了。他建了这些桥,方便了需要过河的人,同时他也得到了或多或少的工钱,用来养活一大家子人。建桥是他的活计,他只有一心一意做好这个活计,他才能捧稳这只饭碗。
  名传青史或许只是帝王将相的想法,普通百姓更多只有沉浸在当下,很少有精力有空闲去想那些身后之事。其实即便是帝王将相有这想法又能怎样呢?一个人在历史的长河中就是沧海一粟,那些掌握着主流话语权的当政者也最多在史书上留下几行空洞的文字,何况普通人呢?历史河床上流淌的根本就不是水,是硫酸,是腐蚀剂,任何东西放进去一过滤,留下来的就微乎其微了。
  李春只是一个普通的建桥工匠,在那个学而优则仕的年代,这是社会的最底层。匠,字面意思就是工具筐里放着斧头。他们和那些长年耕耘在土地上的农夫没有什么区别,要说有的话仅仅只是劳动工具不同罢了。作为一个工匠,他断断不会去想什么名啊、史呀等虚幻的东西。而那些过桥的人,又有哪个过桥时会去想建桥者的名号呢?因此,李春这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太容易消蚀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我们现在之所以知道李春,知道他是赵州桥的修建者,还要感谢一个人,这就是唐朝时的中书令张嘉贞,是他在几十年后为赵州桥所写的铭文中写道:赵郡皎河石桥,匠李春工迹也。正是这短短的十几个字,增强了李春这两个字的抗腐蚀性,使它们得以穿越一千多年历史长河的侵蚀而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是也仅此而已,李春这个人还仅仅只是停留在两个空洞的文字上,文字背后甚至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皮肤,更不用说是血肉了。
  当然,后世百姓对于那些为民做实事的能工巧匠还是心存感念的,他们或许不一定知道修建者的姓名,但他们对这些匠人却心怀感恩,统称他们为鲁班。

  人犹如此,桥何以堪。
  赵州桥也就是一座石拱桥而已,它头顶的许多光环大都是后世加上去的,它的前世原本极其普通,和横跨于所有河上的桥没有什么不同。和后世的许多桥比较,它建成时甚至没有一个自己专有的名字,为称呼方便,才不得不和赵州借了一个地名权做自己的名号。只是到了它一百六十岁的时候,在它东北的冶河上又建起了一座与它样式相仿规模偏小的永通桥,当地百姓为区别起见,称后者为小石桥,称它为大石桥,这样它才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名号,却依然不是自己专属的。
  时间又向后推了三百多年,在它五百岁的时候,才终于拥有了一个真正自己的名字:安济桥。这时已到了宋哲宗绍圣年间,这个北宋年轻有为的皇帝在恢复新法的同时,赐给了赵州桥一个自己的名字,期望它能安济度民。五百年,赵州桥才等到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名号。
  其后的近千年,赵州桥头顶的光环越来越多:国际历史土木工程的里程碑世界最早敞肩石拱桥中国工程界一绝华北四宝之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其实,赵州桥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不管外界如何鸹噪,不管头顶上是光环还是尘土,它都一如既往地恪守着桥的本分,守着一河的流水,度着两岸的生灵。能够忍受五百年无名的孤寂,赵州桥该是佛了。

  赵州桥、安济桥、大石桥,拥有三个名号的赵州桥是幸福的。大石桥是赵州百姓对它的亲切称呼,迄今依然;安济桥则更多存在于官方的话语和比较正式的文本中;至于赵州桥,则是更大范围的人们对这座桥的称呼。
  桥因地名,赵州桥一直铭记着古赵州的借名之谊,赵州桥是怀旧的,是感恩的。五百年的情谊,五百年后并没有消失,反而历久弥坚。如今,赵州的建置已撤销百年,赵州这两个字逐渐从官方的正式文本中退出,更多存在于典籍中。然而,赵县的知名度却并没有消减,人们一提赵县,大多会说知道知道,不就是有赵州桥的地方吗!
  地因桥名,时光穿越了一千四百年后,赵州桥终于将当初的借名之情加倍偿还,一个地方因一座古桥的存在而闻名于世。

  一座桥能够在历史的长河中穿行一千四百年,的确非常不容易。试看华夏大地,又有多少存在千年的建筑呢?恐怕很少很少。远的不说,就在赵州桥东北不远处的柏林禅寺,据说初建于东汉,按说历史也够久远了,但却在漫长的时光中一度毁损,到近代只剩一片残垣断壁了。
  一千四百岁的高龄,赵州桥应该是洞明世事沧桑了,它肯定看多了人间的兴衰冷暖,世上的建设损毁。历史正是在这兴兴衰衰中走远,时光正是在这毁建循环中穿越,赵州桥看破了历史的这种循环往复。时光用它的长度和韧性将它塑造成一个智者,它大智若愚,挺立在那里,不言不语,不愠不火,气定神闲。它实在不需要说什么,一千多年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绝佳的语言。
  如今,它已经被当作国宝送进了光荣院,在它的周边修了高高的围墙,种了整齐的树木,塑了各种雕像,洨河水被引到了别处,一座新桥在那里接替了它的功能。它依然还是沉默无语,依然恪守着桥的本分,度着桥两边的人,似乎外界的这一切与它无关。
  或许,正是由于它没有昏了头,一直恪守着桥的本分,而人们同样也没有把它当成别的什么,就把它当作一座桥对待,这样简单的关系才反而让它避免了一切外在的伤害而穿越千年。简单,许多时候往往可以成就一些什么。像那些宫殿、寺庙、商铺、馆舍其实正是由于缺乏了这种简单而最终走向毁灭,它们身上被强加了过多过多的东西,它们已不是纯粹的建筑了。
  简单可以永恒,复杂反而消亡,这不知是不是一条规律呢?

  四月的赵州桥边莺歌燕舞,初春的洨河两岸春色满园。
  在如织的游人中我漫步在赵州桥公园里,且行且思,拍照、抚摸、顿足、凝眸思绪徘徊在古今之间。赵州桥就在我的身边,就在我的眼前,那样的贴近,却又是那样的遥远。
  我走上它拱形的脊背,触摸它饱经沧桑的肋骨,抚摸它坚挺而立的桥栏;我踏上它宽宽的桥面,注目张果老毛驴的蹄印,目视柴王爷的车道印和膝盖印;我走到洨河的岸边,远远地看它如初月出云,长虹饮涧的风姿
  这个乍暖还寒的四月春日,孤独的我走近了赵州桥,赵州桥带着我一度穿越在时光的缝隙中,赵州桥给了我春天不能给我的东西。鸟语花香的春天不是唯一的,而赵州桥是唯一的。虽然,唯一的赵州桥并没有驱散我的孤独,然而孤独和孤独已然不同。
  
  (工作单位:开滦(集团)蔚州矿业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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